明月泪

星辰零落地散布在漆黑的天宇上,宛如一双双冷冽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繁华的南京城。

星辰零落地散布在漆黑的天宇上,宛如一双双冷冽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繁华的南京城。

虽然已过午夜,但是南京城繁闹依旧,绚丽的烟火,喧闹的夜市,灯火通明的秦淮河上,花船画舫,摇曳生姿,歌妓的歌声,宛如莺啼,在风中飘荡,交织着才子的多情,编织着温柔乡中男女迷醉的梦。

星辰零落地散布在漆黑的天宇上,宛如一双双冷冽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繁华的南京城。

虽然已过午夜,但是南京城繁闹依旧,绚丽的烟火,喧闹的夜市,灯火通明的秦淮河上,花船画舫,摇曳生姿,歌妓的歌声,宛如莺啼,在风中飘荡,交织着才子的多情,编织着温柔乡中男女迷醉的梦。

秦淮河畔,柳絮树下,一白衣女子,望着河上欢笑的男女,听着缠绵的笙歌,怔怔出神。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她的内心是颤抖的,因为这片土地埋葬着她年少的过去,那段痛楚的岁月曾经在她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颤抖,仿佛灵魂一瞬间被抽空,绝望充斥着整个躯壳。

十年了,十年的光阴可以发生什么呢?

只知道七年前,大陈王朝惨败晋王朝,签下了屈辱的割地赔款条约。

只知道七年前,她年幼的孩子惨死在屠刀之下,而她能做的只是无力的喊叫。

只知道十年前,她曾是名动秦淮的歌妓,十年后,她身上却背负着几十条的人命。

只知道十年前,那个在她眼里卑微的少年,如今已成为了组织的领袖。

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或许不变的只有这悠悠流淌的秦淮河水,不知道流淌过多少铅华岁月,也不知道浸透多少痴情女子的伤心泪。或许,繁华哀逝只是一曲悲歌,只是昨日的人,今日又在何处,是否也正仰望着同一片的天空?。

今夜,手上又要沾染鲜血了吧,因为那些人都该死!

七年前,大陈王朝在晋王朝铁蹄的践踏下,支离破碎,在战乱面前,贫民的生命是那般的脆弱,无力,而那些上位者会怜悯吗?不会!他们只会想着如何保住他们的地位,哪怕卑躬屈膝,割地赔款。

漠北之地便在当年的割地条约之中,但是因为漠北之地寒贫清苦,常年积冰,所以晋王朝统治者对此很不满意,在收刮完财产后,下令军队屠戮了漠北一带近百个村庄,鲜血淌满了整条漠河,染红了漠北整个天际。时至今日,如果你到漠北,仍会看到无数的尸体冰冻在漠河中,死不瞑目。然而,面对着这数万双绝望的瞳孔,大陈王朝却选择了沉默,一味的忍让让晋王朝更加的肆无忌惮,在大陈王朝的都城南京城都建立了自己的领事馆,驻扎着晋王朝的军队,而且晋人在大陈王朝犯罪都不会受到大陈王朝的律法惩罚,而是交由晋王朝的领事馆处置。

大陈王朝正一步一步地被晋王朝蚕食,而这些都是由于一个家族,慕容家族。百年前,慕容氏协助陈广开辟了大陈王朝,慕容家族就在那时兴起,享受着皇族的待遇。近百年的发展,慕容家族已经成为了大陈王朝最大的世家,其下门客近千人,无论在经济,政治,还是军事上,都有慕容家族的成员。然而就是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却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主张向晋王朝屈服,签下了屈辱的割地赔款条约。

而,自从漠北之难发生后,民间一个组织悄然地建立起来,天驱。替天行道,驱除外虏,是这个组织的宗旨。

三年来,天驱组织诛杀了数百个慕容家族的成员和晋王朝在大陈王朝的领事。甚至有一群死士奉命到晋王朝的都城刺杀晋王朝的皇帝,但是以失败告终,没有一个人回来。而大陈王朝为了给晋王朝一个交代,下令捕杀天驱组织成员。但是,天驱组织死伤并不严重,反而吸引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士加入进来,天驱组织俨然已经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暗流,在大陈王朝流动。

白衣女子便是天驱五护法之一,凤凰。

今夜,南京城,慕容府,她的目标是刺杀晋王朝的二皇子赵括。

因为赵括该死!赵括仗着自己是晋王朝的二皇子,目无王法,好色残暴,在来南京城的一个月里,强抢民女数十名,甚至当街行苟且之事,十几位民女被强暴致死。但是朝廷对此却选择了沉默。而慕容家族甚至将赵括奉为贵宾。

但是刺杀赵括并不是来自天驱组织的命令,因为南京城是皇城所在,戒备森严,而慕容家族百年底蕴更是不可小视,刺杀的风险实在太高,而且赵括只是晋王朝一个只懂玩乐享受的皇子,虽然受晋王的喜爱,但是并没有实权,杀了他对晋王朝基本没什么影响,甚至可能激怒晋王朝,使之对天驱组织进行疯狂的围剿。

然而凤凰实在无法忍受赵括的恶行,嫉恶如仇,敢爱敢做一向是她的作风,所以她来了,一个人来了。清冷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她的眼睛就像明月一样明亮。

身为五护法之一,凤凰的身手自然不弱,而且根据这几日的探查,她已经探查到二皇子的住所,避过巡视的守卫,几下跃纵,凤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二皇子所住的阁楼庭院。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森严的守卫,很宁静,就像一个平静的湖泊,没有一点涟漪。

但是正是这种平静让凤凰感到深深的压迫和莫名的寒意。

突然这平静就像镜子一样被一股浓烈的杀气撕得粉碎,一把剑突兀地出现,直逼凤凰的后颈。凤凰条件反射转身袖中剑一横,抵住了这一致命的一击,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一个转身,左手袖中射出了一根根银针,但是却被那个人一剑劈开。

好可怕的人,好浓烈的杀气!凤凰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那个人。

那个人戴着银色的面具,眼神,冰冷深邃,就像深井一样看不到尽头。

一把剑在月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交织着逼人的寒气和浓烈的杀气。

那是?怎么可能?寒水剑!青龙的寒水剑!

“你是谁?寒水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青龙呢?”凤凰冷冷的问道。

“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青龙是天驱五护法之一,武功仅此于天驱领袖风蓝。当年也就是他,自告奋勇,率领天驱死士前往晋王朝的都城刺杀晋王朝的皇帝。可是再也没有回来过,事后,天驱也试图潜入晋王朝打听下落,但是毫无结果。大家都认为他们死了,想不到真的死了。

“谁杀了他?”凤凰怒视着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咬牙切齿道。

“我杀的。”淡淡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点感情。

“那你就去死吧!”凤凰秀眉一横,袖中寒光一闪,整个人朝那个人掠去,但是那个人只横手一刀,便瓦解了凤凰的攻势,紧接着跃身而起,展开了凛烈的攻势,剑气纵横,不过百招,凤凰便被劈飞出去,砸到在地,身上也被剑气割裂出许多的口子,鲜血淋漓。

凤凰深深地看了那个人一眼,左手撑地,腾空而起,翻过阁楼庭院逃了出去。

然而那个人并没有阻止凤凰离去的脚步,只是默默地看着凤凰离去的身影,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清冷孤傲,戴着银色面具,不知道他是何种表情。

凤凰逃出阁楼的庭院,连续几个腾跃,身体便支撑不住了,栽倒在地,猛地吐了一口血,那个人的剑气太可怕了,杀气也太凛烈了,差点让她窒息。或许只有风蓝才是他的对手吧,想不到二皇子周围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只是不知道这人是晋王朝的人还是慕容家的人。

“这边有血迹!立即封锁这片区域!”突然后面传来这样的巡视的守卫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大批守卫进入了这片区域。

该死的,凤凰强支撑起身子,但是没走两步便又栽倒在地。近了,更近了,然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凤凰扯掉脸上面纱,无奈地笑了,脸上一道醒目的伤疤从右耳一直到嘴角,映着苍白的明月,说不出的凄美。

死,有什么好怕。这些年支撑自己活着除了刻骨的仇恨,还有那侥幸地等待吧。但是,这等待是否有意义呢?呵呵,风蓝,我死后,你会想起我吗?曾经那个卑微的,看着自己还会脸红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只是,在你的心里,除了仇恨,便什么都容不下了吧。当初那个义无反顾地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这南京城的少年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吧。还有少游,那个曾经自己最爱但又伤害自己最深的人,现在又在何方?是否安然度过了战乱,是否找到了适合的可以陪伴一生的女子,又是否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呢?孩子?还有我那可怜的孩子,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会孤独吗?会害怕吗?不用怕,娘马上来陪伴你了。娘亏欠你太多了,娘对不起你啊。凤凰痛苦地阖上了双眼。

“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下去吧。”

“是,少主。“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谈话声,然后有离去的脚步声,再然后凤凰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那感觉好温暖,好熟悉,她情不自禁将头轻轻地埋进那个温暖的怀,嘴角露出了淡淡的满足的笑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月啊!”只听见一声哀叹,然后便是轻轻的脚步声,由近到远。

“干娘,您看,这些东西够不够”,伴随着珠玉般落地清脆的声音,女子将描金的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抽屉,珠美如玉的手从匣子里抓出了满把真珠白玉堆在桌子上,叮当作响。看着匣子里底层白绸上躺着的白玉壁,头上堆满珠翠的老女人,眼角稍微动了一下,但是脸色依旧僵死如木,漠然地看着对面的女子,没有说一句话。

迟疑了一下,只听见环佩作响,女子纤细的手地将头上,身上的饰物一一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带着颤抖焦急的语气说道:“干娘,我全部的首饰都在这里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老女人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红尘爬滚多年,她当年知道对面这个女子还有多少价值可以榨取,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去呢?浅尝了一口茶水,老女人猩红的指甲弹了弹茶沫子,淡淡地说道:“明月啊,当年你父母贫困病危,把你卖到这儿来,虽然只卖了十两看病钱,但是签的可是死契,今儿要是没有我开口,你别想出这个门。这些年来,我可没在你身上少花钱,自小请老师教你琴棋书画,诗词舞乐,不然你今天怎么可以成为这秦淮的花魁,早就饿死在街道上了。如今,就为了一个姓陆的书生,你就想离开这里了,在这里,多少权贵官员宠幸着你,而他一个穷书生能给你什么?说不定连平平安安地在这世道上活下去都不好说“

“少游,他珍惜我,不像其他人只把我当作一个青楼女子那般的糟蹋,他爱我,我也爱他。“女子执拗地说道,当提到少游两个字的时候,女子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瞬间。

“嘿嘿,爱?傻孩子,你明白什么是爱,爱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就是狗屁!想干娘当初就是信了男人这狗屁话,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到头来等他玩腻了就把我卖到了这妓院。“老女人似乎想起了不堪的往事,情绪有点失控,恶狠狠地说道。

“少游不是这种人!“女子焦急地分辩道,在她心中,少游是完美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的。

“明月啊,再说那书生真的喜欢你又怎么样?别忘了,你只是青楼的女子啊!那书生家里应该也是书香门第,你觉得他的父母会接受你这种青楼女子做儿媳吗?那个懦弱的书生会为了你违抗父母之命吗?认命吧,从你被卖到青楼的那一刻起,你就永远都别想逃离这里了,死也得死在这里。“,老女人漠然看着女子梨花带雨的容颜,冷冷地说道,“风蓝,将明月小姐带上楼去!”

“明月小姐,上楼吧。“瘦弱的少年,默默地走过来拉了拉明月的袖子,他是那么的可以让人无视他的存在,也许因为身份低下,他只能默默地站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

“我不走,干娘,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身家性命留在这里你才肯放我走。那好!”女子将拉她的瘦弱少年推倒在地,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根攒珠钗子,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脸。

只听见“嘶”的一声,仿佛世上最柔滑的布被割裂开来,女子的右脸颊上从右耳到嘴角,一道刺目的伤痕狠狠地撕裂了这姣好的容颜。鲜血一颗一颗地从脸上跳落下来,混杂着晶莹的泪珠。女子冷冷地看着老女人,带着十二分的决然。屋里的人都惊呆了,那个瘦弱的少年,还倒在地上,痛惜地看着女子,握紧了拳头。

“砰”的一声,老女人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毁了,全毁了,十八年来倾注心血,精心雕琢的可人儿,三年的秦淮花魁,醉春楼的招牌啊,全毁了,老女人没想到一向温顺娴静的明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疯狂的事来,然道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那么疯狂,失去理性。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老女人站了起来,猩红的长指甲指着女子,臃肿干枯的身体颤抖着,生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谢谢干娘,明月对不起干娘。“女子跪倒在地,朝老女人重重地扣了几个响头,然后欣喜地转身离去,她终于自由了,明月就这样为自己赎了身,虽然付出了毁容的代价,但她认为这是值得的。

“风蓝,清洗一下屋子。“老女人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瘦弱的少年应了一声,面无表情,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去后院找木桶和抹布清洗屋子。

第二天,整个南京城鲜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这也成了人们酒足饭后的话题。

“那陆少游到底长什么样子啊,竟然让秦淮花魁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容貌毁了,身体没毁啊,要是让我碰到,嘿嘿。花魁,平日里高高在上,叫得好听,其实还不就是一婊子。“

“那个花魁真是傻到家了,哪个男的爱的不是女的容貌啊,把脸毁了,那个姓陆的还会要她吗?真是可笑!“

“昨天我还看到她呢,哭得跟泪人似的,好像找不到姓陆的了。“

“如果姓陆的真的不要她了,那她该怎么活啊,这世道女的不靠脸还怎么活啊。“

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缺少流言,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卑微地活着的人,当他们看到原本只能仰视的人突然变得跟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还卑微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同情,而是欢喜,幸灾乐祸一向是人类骨子里的病态因子,所以他们总是兴致勃勃地谈笑着别人的不幸遭遇。

已经过了深夜,醉春楼的灯火也渐渐暗了下去,自从明月走后,醉春楼亦冷清了许多。

明月蜷缩在醉春楼后面的柴房外,除了这里,她不知道她还能往哪里去,她也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第一次,她体会到了冷和饿是什么感觉,但是更深的感觉是心痛,深入骨子里的心痛。但是她并不恨少游,因为她知道少游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孝顺,不能违抗父母之命,而且他父母都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婚事。所以他不能接受自己,都是自己不好,但是自己又怎么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

她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能容下卖笑的风尘女子,却容不下从良的人?

明月抱紧膝盖,低声地抽泣着,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明,明月小姐。“一声低低的叫唤。瘦弱的少年不知何时起便已经站在角落默默地看着这女子吧,这柴房本就是他的容身之所。只不过此时看着女子梨花带雨,情不自禁叫唤了一声。

“是风蓝啊,昨天对不起啊,太用力,把你推倒了。“明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了看那瘦弱的少年,虽然已经同处屋檐下多年,但是并没有太多交集,好像两根平行线,总是平滑地擦肩而过。

风蓝默默地走过来,坐在了明月的旁边,轻声道:“他呢?”

“少游吗?他不接受我,因为他家里人不同意,而且已经给他安排好婚事了。”明月无奈地苦笑道。

“这个畜生!有婚事还来糟蹋你!”风蓝气愤不已,怒骂道。

“这不怪他!是我自己这么做的,怪不得他,他是好人。唉,只怪我身子不干净。“

“想不到你这时候还为他说话。那他要你怎么办呢?南京城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少年紧紧握住拳头,全身微微颤抖。

“他给了我一包的金子,让我到别处安生。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明月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包金子,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望着那金灿灿的金子,少年蓦地产生一股痛楚,金子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少年的眼睛,更刺痛了少年的心。

真的,真的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吗?而自己没有金钱,就什么都得不到吗?

曾经年少的心因为身边的这个女子而颤动,但是自己却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是啊,她高贵,美丽,就像天边的云彩,而,自己卑微,低贱,就像地上蝼蚁。她,和自己之间有太大的差距了,也只有现在,她从天边跌落下来,他才可以跟她肩并肩,坐在一起聊天吧。

但是,看着她伤心,难过,你是不是只能无能为力,还是你一直都只能无能为力?

蓦地,少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许久,少年抬起头,眼神明亮如月,正视着身边这张支离破碎的脸,坚定地说道:“我带你走吧,明月!”

“走?走去哪?”明月疑惑地看着少年。

“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去我的家乡,漠北,虽然那里天寒地冻,但是那里的人们都很好。流浪在外好久了,我也想回去看一下我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妹妹,这些年我也攒了一点钱。“少年欣喜激动地说道。

“漠北,好远啊,那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少游了。“明月喃喃道。

“明月,忘了他吧,总有一天,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少年突然握住了明月的手,紧紧地握着,不让她挣脱。

“风。。风蓝。。。好吧。“明月看着少年那炙热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他,其实,风蓝也是挺好的一个人,只是太沉默了,都没在意过他的存在。

五更天,背着满天的星月,少年,牵着明月的手,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不知道有个白衣青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身后还有一群黑衣人,手里握着亮晃晃的刀。

“这下你们可以回去交差了吧!“白衣青年冷冷地说道。

“可是公子,家主的命令是杀了那个女的。“身后响起一个同样冷冷的声音。

“别忘了,再过几年,我就是慕容家家主,你们好自为之。“白衣青年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

“是,公子,撤。“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明月,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姓慕容,不姓陆,也不是所谓的书生,我是慕容家的公子,只不过家父管教太严,很少有机会可以外出。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了你,喜欢上了你,但是我都一直不敢让家父知道。我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整个南京城都在谈论你的疯狂举动,连家父都知道了。看着你破碎的脸,我的心痛得都无法呼吸了,那时我多么想抛下一切带你走。但是,我不能,家父绝不会允许有这种丑闻发生在慕容家,你不知道活在一个大家族有多么的累,背负着家族的沉甸甸的包袱,连婚事都不能自主。我被迫答应家父,与当朝九公主的婚事,以此来恳求家父放过你。没想到,家父还是不想放过你。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明月,希望你可以自由快乐地活下去。忘了我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白衣青年,痛苦地埋上了双眼,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了下来。

漠北的天空永远是黑压压的,阳光很少照到这片土地,也很少有人会来打扰这片土地。

铺天盖地的风雪像个喝醉酒的拿着鞭子的老头子总是在这片土地上瞎逛,有时会抓些牛羊去当下酒菜,有时会发些小脾气拿着鞭子将赶路的行人狠狠抽打一顿。

赶上饥荒的时期,饥肠辘辘的雪狼也会从雪原上下来觅食,从人类的嘴边讨点口粮果腹,比如牛羊,家禽什么的,有时候落单的人类也难免成为那果腹的口粮,雪狼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因为再大的道理也比不上肚子饿了要吃饭,所以很少人敢独自一人走在漠北的荒地上。

迎着漫天的风雪,一个少年缓慢而又坚定地走着,瘦小的身躯只裹着两件破破的薄薄的衣物,而且还有些许血迹,小脸蛋被冻得发青发紫,嘴唇也发白干裂开来。

反观少年的背上却是很大很大的一个包裹,凑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厚厚的好几层棉被里,熟睡着一个女子,女子睡得很安静,脸色也很红润,显然并没有受到风雪的侵袭。

那个背着她的少年默默地撑起了这漫天风雪,虽然身躯瘦小,但是想要让他倒下并不容易,即便是前几日,那凶残的雪狼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撕裂了他的胸口,只不过天气过于寒冷,鲜血还没淌出来便已经被冻结住了,所以衣服上并没有太多的血迹。

女子也认为他只是受了轻伤,而且少年怕她受寒,执意要背着她,所以女子也只好顺了他的意。也只有少年知道他自己受了多么重的伤,他的胸骨已经断了两根,每走一步,断裂的骨头便扎进血肉里,然而那锥心的痛硬是被他狠狠地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倒下了,他背上的那个女人根本无法在这暗无天地的风雪中活下去。

当初他义无反顾带她挣脱南京城那个金丝鸟笼,来到这漠北之地,便是希望她可以像漠北的白鹰一样矫健,自由,快乐地活着,这也是他师父对他的期望。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既没有矫健,也没有自由,更没有快乐,仇恨像毒药一般深深地附着在他的骨子里,使他日夜难眠。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体内本流着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血,却要苟活在漠北寒苦之地。

于是他逃离漠北,去往帝都南京城,却发现自己在那里也只能像蝼蚁一般卑微地活着,面对着庞大的皇城,他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得像一粒沙子。

这么些年,他,终于知道了祖辈的无奈,明白了父亲的悲哀。所以他才决定带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离开帝都,在漠北扎根好好地活下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终于走到了漠北的小村庄,少年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在了风雪中。

“风蓝,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明月摇着少年的躯体哭喊着。

“蓝儿!“女子刚听到一声焦急地呼喊,只见一个披着雪狼皮的老者已经来到了她前面,查看了风蓝的脉搏后,便迅速脱下雪狼皮裹住风蓝,掠进了一旁的屋子里。

而明月也被村民带到另一个屋子,好生照料。这些天,她一直担心风蓝,询问他的状况,但是所有人都对她保持沉默。

为此,明月眼睛红了好多天,那个义无反顾地牵着她的手离开南京城那个伤心地,那个那么多日默默地背着她走过风风雪雪,那个面对着凶残的雪狼,紧紧地将自己护在身后,那个少年怎么样了,她突然发现,那个少年已经那么深地走进了她的世界里,甚至融进了她的生命,晚上睡觉时,她都不禁会想起少年温暖的背,那里没有风雪,没有寒冷,没有痛苦,也没有伤悲。

整整半个月,明月才又看到了风蓝,看着那个躺在床上,胸前缠着厚厚的布,一脸苍白却还对着自己傻笑的少年,明月笑了,也哭了。

从那以后,明月安稳地活在了漠北之地,也正如风蓝希望的那样,矫健,自由,快乐,而且还学会了一些身手,是风蓝的师父教的。那个枯瘦的老者可以一掌击裂漠河冰封三尺的河面,可以飞手一剑将百米外的雪狼斩成两半。这让明月感到惊奇,还有很多事也让明月感到惊奇,比如村子里还有一群披着黑色袍子的人,很神秘,好像是研究药草,而且每隔一些年都有帝都服饰的人将一两个黑袍人带走。

这个村庄的其他人或多或少也好像有不俗的身手。而其他村庄的人就很普通了,但是人也很好,有时候会带一些牛羊,小麦,马铃薯啥的来给风蓝的村子,有雪狼入侵啥的,风蓝村子里的人也会去帮忙。

而风蓝的父母在他离家两年后便去世了,为此风蓝自责了好一阵子,不过他的妹妹还活着,而且长得很漂亮,大家看风蓝和他妹妹的眼神都带着敬畏。明月对此也感到很奇怪,不过并没有过问。

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过着,漠北虽然不似南京城那般繁华,热闹,但是雪原上那迷离的极光,月亮湖微微荡漾的涟漪,还有漠河冰下鲜活的鱼儿,都是漠北别样的风情。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精彩,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美丽。而活在每个地方的人们也同样可以活得精彩,美丽。

明月在和风蓝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两个人互相吸引,渐渐地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只是让明月想不到的是,她逃离了南京城,远离了那个人,却也怀上了那个人的骨肉。

凭着母性的伟大,明月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明月给她取名叫铃儿,铃儿,欢快的铃儿,清澈的铃声永远荡漾在漠北的天空。

后来风蓝也接受了这个女孩,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细心地呵护着她,就像是她的父亲一样,只不过此时两个人曾经热烈的情感也因为这个孩子而趋于平淡。

自小明月让铃儿叫风蓝为风叔叔,有一次铃儿稚气地问明月道:“啊娘,为什么大呆,二丫他们都有爸爸,我没有啊。风叔叔那么好,我叫他爸爸好不好啊。“明月和风蓝只能相视无奈地笑了笑。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好些年,迎来了战乱的年代,后来村子里穿着黑袍子的人都被帝都的人带走了。再后来,晋王朝的军队踏进了漠北之地,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戮。即使是身手不凡的人也阻挡不了铁血的重甲军队。

明月忘不了那个雪夜。

她年仅七岁的女儿惨死在屠刀之下,而她只能绝望地看着。

鲜血淋漓,还未绽放的花朵便被摧残了,漠北的天空也再没有那清澈的铃声,有的只是灰暗的伤悲。

挣脱团团围住自己的士兵,明月发疯似的冲向那个杀害自己女儿的恶魔,发疯似地抓着他的脖子,抓着他的脸,抓得双手都淌满了鲜血,如果没有风蓝将失去理智的她打昏,将她和死去的铃儿带走,她或许也死在了士兵锋利的剑下了吧。

确定无法抵挡那铁血的铁甲军队,在村子里身手不凡的人掩护下,风蓝他们逃到了月亮湖,明月没想到平静的明月湖竟然暗藏机关,也没想到村子里还有一个异常苍老的穿着黑衣袍子的人没有被带走,只见他默念咒语,平静的湖面分裂开来,露出了石阶,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月亮湖荡漾的涟漪下。

只是可怜漠北其他村庄那些普通的可怜人,只能无力地在屠刀下颤抖。

晋王朝铁甲军队走后,漠北之地罕见地下了一夜血雨,风蓝还有残存的人们颤抖地跪在雪地上,看着那数万双同类无助的瞳孔,每个人都哭了,风蓝更是将头重重地砸进了冰雪里。

因为他是个无能的王,他的祖祖父本是夏王朝唯一活下来的皇子,百年前大陈王朝的崛起,使得夏王朝沦为了历史的尘埃,残存的大夏王朝的子民跟皇族有点关系的都被贬到了漠北这片寒苦之地。

虽然经过百余年,但是这些人,对自己的祖辈,对自己的父亲,对自己都有着对王一样的敬畏,他们都把自己当成是他们的王。

而自己呢?不但不能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好日子,甚至在他们饱受帝都欺凌的时候只能无能为力,在他们惨遭屠戮的时候也只能无能为力,然道一直都只能无能为力吗?

风蓝蓦地抬起了头,眼神比雪原上的狼还冷冽还残酷,从那一刻起,明月再也没有在风蓝脸上看到笑,当初那个看着自己会傻笑会脸红的少年永远都不会在回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天驱的首领。

风蓝的师父在那个雪夜后没多久便去世了,因为年纪大了,又在那个雪夜受了太重的伤,而那个苍老的穿着黑袍子的人其实是位老巫祭,而后一年后因为年纪太大了,也去世了,不过留下了不少珍贵的药物,一身术法也传给了后来的天驱的五护法的玄武。

巫祭是夏王朝独有的官位,据说传自上古年间,比当时夏王朝盛行的机关术还要久远。但是巫祭的数量很是稀少,因为巫祭修习的是鬼神之术,俗称巫术,传说巫术大成者甚至可以起尸还魂,移山填海,当然这着实有点夸张。

其实巫祭最为被人看重的是他们所炼制的巫毒,融入术法的巫毒附着在人的灵魂上,如果没有同样高深的巫祭施法或是特制的药物,谁都摆脱不了巫毒的诅咒,就连后代也会受到巫毒的诅咒。所以帝都对这些巫祭是很看重的,尤其是大陈的皇族。

而经过三年的发展,天驱已然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暗流,十年前,那个瘦弱的少年,如今又变成何等的模样呢?

我们期待,风蓝的归来!

明月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并不想醒来。因为只有在梦中,风蓝才依旧是一个腼腆的男孩,看着她会脸红,会对着她傻笑。

但是梦总会醒来,人,还是得学会去面对现在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明月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姣好的容颜,并没有刻意去粉饰,温润如玉,很自然给人一种亲切感。

见到明月醒来,女子忙起身端来一碗药,轻轻扶起明月,给她服下。

“咳咳,这里是哪里?你是?”喝完药后,明月咳嗽了一下,迟疑地问道。

“这里的慕容府,我叫玲珑,是少游的妻子。”女子轻轻地拍了拍明月的后背,柔声道。

“慕容府?少游?!”明月猛地从床上挣扎起来,警惕地看着女子。

“你不要紧张,我并无恶意。”女子无奈地笑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明月疑惑地看着女子。

“明月,你醒了。“门外传来一个爽然的声音,紧跟着,一袭白衣飘然而至。明月看着那张陌生却又那么熟悉的面孔,先是疑惑,而后惊喜,再着默然,最后只化为淡淡的断断续续的两个字:”少。少。少游。“

“我先下去了。“女子走到男子耳畔,柔声说道。

“嗯。“白衣男子轻轻地抚摸女子的发髻,温柔地说道。

女子轻轻地掩上了房门,留下对视无言的一男一女。

“好久不见,明月。“不知何时,男子无奈地耸耸肩,苦笑道。

“是啊,十年了。”

“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慕容家什么人?“

“我是慕容家少主,现在慕容家一切事务都由我负责。“

“呵呵,我现在是叫你陆公子呢?还是慕容公子呢?想不到我被你骗了那么久。“

“明月,抱歉。但我也有我的无奈,只是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还可以与你相见,更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是啊,我也想不到当年那个软弱的书生竟然会是慕容家的少主,更是想不到昔日对流浪狗都尚存着一份怜意的陆少游,今日却签下了屈辱的割地赔款条约,一手铸成了漠北之难!更是将敌国晋皇子奉为上宾,纵容他在都城胡作非为,奸杀妇女。“明月愤慨地指着少游痛斥道。

“是吗,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可耻的卖国贼吗?哈哈哈哈哈,不要忘了,如今的江山还是陈氏的江山,我慕容氏充其量也只是陈氏养的一条狗罢了。我慕容氏世代受巫毒的控制,,也罢,中间诸多干系,你不会明白的。再者,流放漠北的都是当年夏王朝的余孽,并不是我大陈子民。我自认为,我做得没错。“

“我不知道这些,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漠河中还躺着数万具闭不上眼的尸体,或许你认为那些人的生命都是轻贱的,不值得怜惜。但是我告诉你,我们年幼的女儿,当年也惨死在了漠北之难。而那时,她才只有七岁啊。”明月痛苦地埋上双眼,流下两行清泪。

“女儿?我们的女儿?”少游不解地看着明月。

“想不到吧,十年前我虽然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你,却怀上了你的骨肉。”

“什么!“少游猛地脸色一白,无力地瘫倒在一边的椅子上。

“来日再见,便是刀剑相向之时,希望你好自为之。“明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拾起床边的剑,打开房门,准备离去。

只见两个枯瘦的老者突然出现,封住了她的去路。

明月默默地握紧手里的剑。

“让她走吧。”屋里传来无力的声音。

两个枯瘦的老者又突兀地消失在庭院中。

明月脸色略显苍白,腾空跃起,掠过屋顶而去,只留下屋内那道落寞的身影越发的萧索。

“没事吧。”轻轻的踱步声,玲珑不知何时起出现在了少游身后,怜惜地看着他,柔声问道。

“我没事,玲珑,这些年辛苦你了。”少游转身站起,轻轻地将玲珑揽在怀里,嗅了嗅那淡淡的发香,满眼柔情。

“虽然有些事,你不告诉我害怕我担心,但是毕竟夫妻好几年了,我还是知道的。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所承载的责任,所付出的心血。我父王根本不配做一个王者,好色软弱,贪图享乐,他的目光短浅到只能从一个女人的头部看到脚部。而我于他也只是一件政治工具罢了,他对于我并没有残存一丝感情,正如他对我的母后,因为我的母后年老色衰,便被他遗弃在冷宫里,日夜诵经念佛,聊以度日。所以我对他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我甚至讨厌看到他那恶心的嘴脸。“

“十年前我们只是权力结合的牺牲品,那一年我失去了明月,你失去了龙青,但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也少了年少的鲁莽冲动,渐渐将彼此融入到自己生命中。年少的情感虽然纯净美好,但是也是脆弱的,不能长久,如果不是明月脸上那道刺目的伤疤,也许我认不出是她了。谁又能想到,十年前一个柔弱的秦淮歌妓,今日会成为持剑夜闯慕容府的侠女。”

“是啊,十年太长了。龙青,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了,被朝廷通缉了十年了吧。”玲珑感慨道。

“如果当年龙青将军还在的话,或许大陈军队也不会在晋王朝的铁骑之下溃败不堪。”

“好了,不说他了,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刚才复儿睡下了,不过他胸口已经出现了细微的黑色的伤口。”玲珑心疼道。

“巫毒一旦种下,世代遗传,只是没想到复儿还不到十岁,潜藏体内的巫毒便开始扩散了。”

“这可如何是好,都是我父王一手造的孽啊。怎么说也是他外孙啊。”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复儿好起来的,哪怕以我整个慕容家族作为代价。”少游眼里闪过一丝决然,亲吻了一下玲珑的额头,安慰道。

“少游,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再去看看复儿。”

“恩,去吧。”少游看着玲珑离去的身影,怔怔出神。

不知何时起,屋子的气温突然急剧下降,一个冷傲的身影出现在了少游的面前,带着银色的面具,看不出是何等表情。

“你来了。”少游淡淡地说道。

“她,还好吧。”银色面具的男子淡淡地问道,只不过声音略微有些苦涩。

“她,很好,其实我并不介意你们俩相见,因为我自信她终究是我的女人,而她对你也只是十年前那模糊的印象罢了。龙青将军。”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敢奢求什么,每天能静静地看着她便足够了。”

“十年了,你变了好多,收敛了太多的锋芒,但是无论眼神还是身手都更加的锐利可怕。岁月的确是最好的磨刀石。”

“少主谬赞了,我这条命是你从晋国死狱拖出来的,玲珑这么多年多亏你的照顾,我也相信我给不了她这么稳定幸福的生活。所以,如今我龙青也甘愿为你效命。”

“赵括过几日便会回晋了,你跟他回去。他这个人极具野心,阴险又善于隐藏,深受晋王的喜爱,绝不会甘于在大皇子之下,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地跟我慕容家族示好,甚至暗中配合将你秘密从晋国死狱换出,当顺水人情给我。只不过大皇子英明神勇,在朝中人气很大,所以他只能借助外援,只要给他足够的筹码,他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少游冷笑道。

“但是如果让他当上晋国的皇帝,以他的性格,难保他不会忘恩负义,对大陈变本加厉。”

“呵呵,哪来的恩义,互相利用罢了,利用二皇子这条线,我大陈可以悄悄地派人潜进晋国高层,而且这些年我的故意退让,也让晋国认为我大陈只是案板上的鱼肉。我慕容家毕竟拥有百年底蕴,明里暗里的力量总是有点的。“

“天驱那边呢?风蓝的确是一位很不错的领袖。天驱五护法除了我之外,个个也都可以独当一面。凤凰你见过了,身手还行。玄武是当年仅留的巫祭的传人,巫术和身手都甚是了得。白虎的身手也不在我之下,还有朱雀,是风蓝的妹妹,我也没有见到,据说人长得足以颠倒众生,善于媚惑之术。”

“这我知道,天驱,我已经纵容它成长很久了,因为它目前的立场是跟我一样的,直指晋王朝。当年割地赔款条约是我签下的,间接导致漠北一带惨遭屠戮,我也知道风蓝总有一天会找我报仇的。来日再见,我跟他只活其一。”

“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你先倒下的,玲珑跟孩子都需要你。“

“哈哈哈哈,是吗?好吧,你先下去吧,让我静一静。“少游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嘲讽跟阴深的味道。

“是。“龙青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屋内静寂下来,不久传来细微的呻吟声。

少游的脸色苍白如纸,全身发抖,倒在地上,只见胸口处一大片黑色的伤口已经溃烂不堪,甚至还淌出了黑汁血水,逐渐扩散至全身,黑色的经脉像小蛇一般,不停地蠕动着。

巫毒又发作了,每次进宫都要看狗皇帝那张恶心的嘴脸,然后领取药物暂缓巫毒的蔓延。

隐忍了这么久,是时候爆发了,为了自己,为了复儿,为了玲珑,为了我慕容一家,是时候做最后一搏了。

少游咬紧牙,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寒冷如铁。整个人迸发出的寒意竟然比刚才那银色面具的男子还浓烈,还可怕。

出了慕容府,已是满天繁星,明月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在街道上。

虽然已经十年未见,但内心还是残留着十年前支离破碎的记忆,所以对于少游,明月不知道自己如今对他怀着何等情感。爱吗?恨吗?或许都不是吧,有的只是淡淡的陌生感和感伤吧。

漫步拐进幽深的胡同,一个肥硕的布衣男子映入明月眼帘,戴着硕大的斗笠,低着头,在胡同边上吃着热腾腾的杂酱面,看起来吃得很香。屁股下垫着五块凳子才勉勉强强坐得下,但是椅子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一阵咯吱咯吱的颤抖声。

明月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男子抬头瞥了明月一眼,随口问道:“要吃吗?味道还可以,挺香的。”

“不用了,你吃就好。”明月笑道。

“那随你。”说完,男子继续埋头吃了起来,吃得满头大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桌子上便多出了十多只空空的大碗,叠得老高老高的,明月都看不到他的脸了。

“嗯,吃饱了,走吧,风蓝要见你。”男子伸出大手一抹嘴角,然后掏出一锭银两扔给面摊老板,之后转过头就走,吧嗒叭嗒地对着身后的明月说道。

“白虎,风蓝怎么也来了。”明月显然熟悉男子这大大咧咧的秉性,急忙跟上去。

“还不是担心你,而且据朱雀传来的消息,帝都最近可能会不太平,说不定正是我们的机会。”男子自顾自大步地走了,话还没说完便消失在胡同尾。

明月甚是无语,赶忙小跑跟上,也消失在了胡同尾。

即日,慕容府内,少游脸色略微苍白,但是明显比昨晚瘫倒在地好了许多,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昨晚那漫长的夜的。

坐在少游面前正是晋王朝的二皇子,此时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眼角间偶尔闪过些许阴厉,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纵情声色的家伙,更像是一只蝎子,虽然平日淹没在风尘之下,但是只要一有机会,它那剧毒地尾刺便会深深地扎进你的心脏,不留一点余地。

许久,二皇子正色道:“只要慕容公子能给足够的筹码,我可以放命一搏,我有很大的把握从大皇子那里夺到皇位。世人对大皇子的评价无非就是仁爱谦逊,英勇善战,我承认这些我都比不上他,但是这也是他的弱点,身为王者,过于仁爱本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当初,我父王下令屠戮漠北之地,彰显我晋王朝国威。而,大皇子认为此举过于残暴,有伤民心,竟然自负到跟我父王叫板,竭力阻止,最后不还是徒劳无功,反而令我父王很不高兴。”

“哦,我听说大皇子倒是对你关爱有加。你然道对他下得去手。“少游冷笑道。

“的确,他对我很好,但是位置只有一个,他想坐,我也想坐。帝王路上难免沾满鲜血,堆满尸骨,其中很多便是亲人的鲜血。你知道,他母亲,晋王朝高高在上,受人敬爱的皇后,那个老女人为了她儿子的帝王路铺满了多少人的尸骨吗?我的母亲便是上面的一具尸骨。倘若这么多年来,我不是懂得见人的脸色,伪装成一个声色犬马之徒,让大家都认为我跟皇位无缘,你觉得今日我还能在这里吗?嘿嘿。“二皇子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好,我给你五百个我慕容府暗中多年培养的死士,你都可以给他们喂了毒,保证对你忠心不二,另外附加一千万白银作为你打理上下的资金,我慕容家族的门客在晋为官的,都可以为你所用。而且我相信你隐忍多年,私底下肯定也培养了一帮心腹,不然当初不会那么顺利将青龙从死狱救出来。“少游浅尝一口清茶,淡淡地说道。

“青龙吗?希望你能忍痛割爱,我需要他的帮助,但是我也会给他喂毒,因为他太强大,我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剑,但是前提是那把剑有柄可以让我握得住。“

“那是自然,我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取消领事馆,撤出驻扎在都城的军队,当初割地赔款条约作毁,你要还回那五亿白银还有漠北一带的割地。“少游严肃地说道。

“没问题,我甚至可以挥兵而下,让你成为大陈的君王。“

“我并不喜欢坐在很高的位置上,如果可能我只希望好好地和我的妻子还有孩子远离一切,好好地活下去。“少游淡淡地说道。

“哦!”二皇子对此很是不解。

但是少游显然并不想作过多解释,正视着二皇子的眼睛,严肃道:“如果二皇子肯信守承诺的话,请把面前的茶饮下,我给的诚意已经很多了,压的筹码也很大了,所以希望二皇子也拿出一点诚意。茶里下了巫毒,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倘若半年后没有解药的话,你的身体会开始溃烂,最后全身化为一摊黑水。”

“好,这个赌注的确够大的,既然你不会让我失望,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不久,我便是晋的王!“二皇子站起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随后二皇子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起身回晋了,同行的有青龙,还有当初来大陈的一班人马,浩浩荡荡有几十人。不过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人已经都不是原来的那班人马,至于原来那些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除了二皇子的那批人马,其余也有一些行路人,亦或是行镖者,亦或经商者从大陈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向晋王朝而去。而这些人,是真正的行路人,行镖者,亦或是经商者,也没有人知道。

送走二皇子,少游并没有感到轻松,对于他来说,二皇子充其量只是一颗棋子罢了,或许在二皇子心中他也如此,彼此利用罢了。他,对二皇子也没有过多的期待,因为晋王身旁内不乏卧虎藏龙之辈,当年,即使以青龙为首的天驱一干人等都尽数被制服。大皇子身为太子,身边肯定也有不少能人异士。所以他除了给二皇子的那些死士外,暗中也派了很多死士在晋王朝待命。至于二皇子所谓的喂毒在他来说只是一个噱头罢了,除了巫毒那种需要术法才能解的毒,其他俗世上的毒对于拥有百余年底蕴的慕容家族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那些死士始终还是慕容家族的死士,倘若二皇子失败的话,他便可以永远地闭上眼睛,闭上嘴巴。

现在让他感到凝重的还是那幽深的大陈皇宫,慕容家族的确有百年底蕴,但是陈氏江山也稳如泰山百余年之久。其他人,即使是慕容家,都无法染指大陈皇宫,里面除了妃子之外,其他诸如太监,宫女,大内侍卫,无一例外都是陈氏培养的心腹,出身绝对清白,祖宗三代姓啥名啥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但是真正让少游感到压力的是,是皇宫内传说中的,金银铜铁,四大护卫,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只能根据他们所戴的面具进行区分。百余年来,有不少大盗亦或是身手不凡之人想夜闯皇宫,但是无一例外都被人丢了出来,身上不是少了根胳膊,便是少了条腿,有的连脑袋都没有了,关于四大护卫的传说也近乎神话。这么多年来,少游也只见过铁护卫,那个戴着铁面具一动不动地站在狗皇帝背后,仿佛什么东西都不能让他感兴趣,眼神呆滞,少游甚至感受不到他体内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但是偶尔眼神凝聚,迸发出浓烈的近乎实质的杀气,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仿佛随时可以摧毁眼前的一切。

少游不知道铁侍卫实力究竟如何,因为未知,所以敬畏,而且还有未曾露面的铜侍卫,银侍卫和金侍卫,少游有理由相信他们比铜侍卫更加的可怕。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敢有大动作,不敢忤逆陈氏的意志,所以即使知道漠北还有残存的巫祭,但是被陈氏严格把守着,他也不敢染指。因为他知道,陈氏既然纵容慕容家族成长,肯定也有制服的手段,而且肯定不只巫毒一种手段。

但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多年饱受巫毒蚕食之痛,他知道那种痛是何等的惨烈,何等的刻骨,发作的时候痛得只能瘫倒在地,从胸口,到全身,身上的肉一点一点的溃烂发黑发腐发臭。他绝不允许这种痛苦在他的儿子身上延续,更不能让玲珑日夜担心,为此哪怕倾尽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而且,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也掌握着多么庞大的力量,虽然这种力量是黑暗的,需要鲜血淋漓地浇灌,尸骨作为肥料,才能开出妖艳的花。

“呵呵呵呵呵。“少游冷冷地笑着,全身血影萦绕,黑雾弥漫,脸色苍白如纸,鼓起的青筋蔓延全身,嘴角下獠牙渐渐伸长,背后衣服撕裂开来,露出尖锐的两翼。

是时候进食了,窗户忽地开了,少游消失在了屋里,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或许只有门外那两位枯瘦的老者知道吧,但他们也无能为力吧,为了拥有更庞大的力量去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一切,他们的少主竟然去修习那种连魔道中人都不敢修炼的邪功,沦为黑暗中的血食之物。今夜,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子那稚嫩的脖子会被那尖锐的獠牙咬住,吸干全身的精血。

夜,越发的凄清,风冷冷地吹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狂笑。

一个黑袍子的男子,看着天上的明月,怔怔出神,身后,一男一女。

“今夜的月还是如十年前那般的明亮。”黑袍男子淡淡地说道。

“只是明月依旧,你已经不是昨日的你了。”女子感伤道。

“或许吧。“男子依旧负手而立,淡淡地说道,没有人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的疲惫和哀伤。这些年来,他带领着天驱一直在杀戮,但是淋漓的鲜血并不能改变什么,死去的很多人其实都是无辜的,有很多是清政廉洁的官员,有很多有一家老小需要供养,有很多只是安安分分生活的老实人,但是都惨死在了天驱的手里,仅仅因为他们是慕容家的门客,或是晋国人。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挣扎,挣扎是否该继续杀戮下去,因为他知道杀戮其实并不能消除仇恨,反而会给更多的人带来悲伤还有仇恨。但是每当他闭上双眼,脑海里便会浮现漠北族民那数万双无助苍白的瞳孔,为了让他们能够安息,为了让自己内心可以得到一丝安宁,他只能杀戮下去,即便让鲜血染红帝都的每一寸土地。

但是,他这些年,他真的得到安宁了吗?

明月不知道,白虎不知道,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年来,他活得很累很累。

“玄雀密报,明夜,帝都有变,三年了,漠北的族民是时候该瞑目了。“风蓝寒声道。

身后,白虎摸了摸大大的脑袋,或许想着该回去吃碗热汤面,睡个觉。明月则漠然无语,看着眼前的孤傲的身影怔怔出神。

旦夜,慕容公子一袭白衣,一把纸扇,信步迈进了森严的宫门,宫门外街巷寂静无声,幽深的巷道内,数百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注视庞然的皇宫,身后弯刀闪着寒光使得清冷的夜越发的清冷。

乾坤殿中,金龙椅上,卧着大陈的王,脸色苍白臃肿,显然已被酒色掏空了躯体,这已然腐朽的躯体内,除了酒色之外,还能容下别的吗?此时在他的怀中,一位曼妙的女子俯在他敞开的胸口上,抚摸着他那肥颤颤的胸膛,嘻笑连连。陈王那肥硕的嘴唇也不时拱一拱女子那吹弹可破的娟秀容颜,一脸的淫笑。

龙椅后面,一个戴着铁面具的高大的身影伫立着,一动不动,眼里没有流露出一点神采。便是传说中的铁侍卫。

慕容公子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静立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陈的王。

过了许久,王仿佛才看到慕容公子那冷峻的脸庞,冷冷道:“听说,你最近跟晋国的二皇子走得很近啊。”

“微臣不敢,只不过二皇子赏识在下,小居府中几日,昨日已经回晋了。”慕容公子不卑不亢道。

“哦,竟然都不跟我打声招呼,看来你们俨然不把我这个王放在眼里很久了。”

“微臣不敢,如今小儿还不到十岁,已有巫毒发作的症状,还请王赏赐解药。慕容家将为王赴汤蹈火,倾尽一切。”慕容公子跪倒在王面前,恭敬地说道。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如今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因为我是大陈的王。”

“呵呵,你在逼我谋反吗?”慕容公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脸色突然苍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血管。

王漠然地说道:“我陈氏江山已经纵容你们慕容家成长太久了,如果不给你个谋反的罪名,还真是不好对你下手。”

“如今晋王朝虎视眈眈,随时会兵临城下,没想到你仍对我慕容一族心怀疑心,看来大陈江山真的要葬送在你手中了。”

“我只知道王权天授,任何有可能动摇王权的人都得死,这么多年了,你们慕容一族还不知收敛,一味扩充自己的势力,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昏庸吗?今日,在这乾坤殿中,我要剥夺你的一切,你的官职,你的生命。“言罢,王大拇指上的戒指突然一闪,一直没动的铁侍卫动了,眼里流露出森然的冷意,曼妙女子莫名地看着王大拇指上的戒指,眼角闪过一丝颇具深意的笑意,没有人发现。

只看到铁侍卫的身影突然消失,而后只听见砰的一声,慕容公子后撤一步,顺手而开的纸扇轻易地挡住了铁侍卫硕大的拳头。

“看来你比我想象还隐藏得更深,但是当年大夏王朝遗留下来的人体傀儡并不只有一具。我也并不只有机关战士这一手段,乾坤殿外布满了弓箭手还有数不尽大内侍卫。今夜,纵然你有滔天本事,也只能埋身于此。”王依旧漠然地说道,在他眼中,慕容公子已然是一个死人,大拇指中的戒指闪出几道靓丽的光芒,传说中的四大侍卫,已经不知何时起,全部出现在了慕容公子面前,冷漠的面具,冷漠的瞳孔,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

“机关战士吗?哦,我想起来了,大夏王朝浸淫机关术许久,最后一代的王,还将自己改造成机关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暴虐无道,杀人取乐。最后夏王朝覆灭,机关术也就失传了。怪不得可以存在百年之久,但是这等只会蛮力的家伙,你觉得可以对我构成伤害吗?”慕容公子俊秀的脸庞越发的苍白,嘴角獠牙渐渐伸长,躯体蓦地膨胀起来,血管也跟着暴涨起来,只见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后肩的衣服撕裂开来,尖锐的两翼屈展开来,身上数不清已经溃烂黑色的伤口淌着黑色的脓液混杂着淋漓的鲜血。

谁也无法想象这个男子这些年来到底受着何等的痛苦,而他自己又是怎样狠心地折磨着自己,这样的躯体还是人的躯体吗?

一直漠然的王脸色终于变了,还有他怀里那看似柔弱却一直嬉笑的女子,脸色也凝重起来,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想不到,风度翩翩的慕容公子竟然甘愿把一身血肉都献祭给黑暗,只是黑暗的力量并不能长存于人世间,总有一天,你会被黑暗所吞噬,你也不会再拥有人类的情感。真是可悲。“一声淡淡的感叹,一袭黑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乾坤殿中,赫然是风蓝,身后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个是五护法中的白虎,另一个是个素净的布衣和尚,脸上满是悲悯之色,便是五护法中的玄武了,而女子则是明月,此时看着慕容公子惨烈的模样,无言,只有两行清泪。

“你们是谁?竟然敢私闯皇宫!“王勃然大怒,但是很快他就说不出话了,不是震怒得说不出话,而是他的胸前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溢出来,蔓延开来,盛开出妖艳的玫瑰,一如他眼前这个笑嘻嘻地看着他的曼妙女子。

”爱……爱……爱妃……你…………“王悲哀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自认为自己不曾亏欠过这个女子,这一生中,他只对两样东西真心,一是香醇的美酒,二是花一样的女人,因为除了这两样东西,他不知道他还可以对谁真心。

在他的身边有谁够格做他的朋友吗?没有!

而亲人呢?不管亲的还是表的,小时候还一起欢快玩耍的兄弟姐妹几乎都被他杀光了吧,至于自己的子女,对于自己可曾有过对父亲的敬爱,有的只是畏惧,只是对皇位的赤裸裸的渴求罢了。

而爱人呢?后宫妃子三千,所图的还不是他的权势和财富。

剥夺了王者的光芒,他只不过是一个酒色之徒,有谁会真心爱上这样一个人呢?除了冰冷的皇座,在世上,他一无所有,他感到悲哀,感到孤独,但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放不下这冰冷的皇座,所以他只有终日沉溺于酒色之中,聊以度日。

“嘻嘻,你的嘴巴太臭了,还是闭上吧。”曼妙女子笑嘻嘻地说道,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迸发出来,王睁着眼睛,痴痴地看着女子,心脏停止了跳动。

女子将王手中的戒指取了下来,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漫步走到风蓝身边,将戒指递给了他,说道:“这金银铜铁四个侍卫应该是受这戒指所控制。”

“妹妹,这么多年,你受苦了。”风蓝爱怜地摸了摸女子的脑袋,柔声道。

“为了族人,这是应该的。“女子摇了摇头。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风蓝是吧,天驱是吧,今夜你们都得死!“慕容公子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全身涌出令人战栗的黑暗气息,整座乾坤殿都在颤抖。

“是吗?慕容公子,你也是时候给当年漠北,我那无辜死去的族民一个交代了。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风蓝平静地看着已陷入疯狂的慕容公子,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慕容公子了吧,那个疯狂的家伙将自己献祭给了黑暗,终也被黑暗所埋葬,完全找不出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慕容公子一点影子,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可怕恶心的怪物。

朱雀,白虎,玄武,看着风蓝那孤傲的身影,转身出了乾坤殿。

明月看了看风蓝,又看了看那已经是怪物模样的少游,也黯然退出了乾坤殿。

“十年前,那个卑微的少年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十年后,你依然不堪一击。“

“是吗?“

没有人知道乾坤殿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传说中的四大护卫被丢了出来,已经是一堆破铜烂铁,再后来只听见砰的一声,偌大的乾坤殿崩塌下来,化为灰烬。

风尘散去,风蓝半跪在地上,全身已被鲜血染红,左手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在他面前,那个背生双翼的怪物,妖艳的瞳孔越发的妖艳,身体也越发的膨胀,尖锐的獠牙啃食着一截胳膊,鲜血淋漓,两翼展开,将他埋在阴暗中,或许是畏惧天空那明亮的月吧。

“奶奶的,这是什么怪物,大家一起上,干死它。“白虎大骂道。

“没用的,这世间,已经没有力量可以阻止他了!他已经彻底沦为了黑暗中的血食之物。“玄武,那个素净的布衣和尚,清亮的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身为巫祭,他看得比别人更透彻,更深远。

“啊——“怪物对着天空的明月痛苦地嘶吼着,不甘地咆哮着,而后恶狠狠地看着眼前半跪着的满身是血的男子,掠了过去,似乎要把那个男子狠狠地撕碎。

“少游!“一声尖锐的叫声,明月挡在了半跪男子的面前,那个怪物锋利的爪子嘎然停在了明月的面前,妖艳的瞳孔看着明月脸上那道醒目的伤疤,黯淡了几分,露出茫然的表情。

“少游。“怪物后方传来了深情的呼唤,不比先前尖锐的叫声,而是饱含深情的呼唤,怪物转过身,看到了那个温婉的女子,身体蓦地颤抖起来,嘴里喃喃道:”玲……玲……玲珑……啊…………“怪物痛苦地嘶吼起来,瘫倒在地,嘴角的獠牙一点一点的变短,肩上的双翼也渐渐地消失了,又恢复了慕容公子的模样,只不过此时的他,全身已经没有一丝血色,苍白透明,生命已经苍白无力,如同赢弱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幻灭在这天地之间。

“玲……玲珑,我……我对……对不起你。我……我……不能再照……照顾……你了,还有我……我们的复……复儿……你……你要……好……好好……活…………”少游瘫倒在玲珑的怀里,右手颤抖地抚摸着玲珑的脸庞,虚弱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那颤抖的手便垂落下来,那个疯狂的俊秀的阴暗的隐忍的公子,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玲珑痴痴地看着怀里的少游,默默地留下了两行清泪。

“少主,老奴来迟了。”枯瘦的两位老者跪倒在地,将头重重地撞在地面上,身后百来个黑衣人也齐刷刷跪倒在地。

风蓝看了看死去的少游,又看了看扶着自己的明月,轻声道:“我们走吧。“

“嗯。”

风蓝他们默默地离去了,没有人阻挡。

而后,天驱消失了。

而后,玲珑带着复儿坐上一辆马车离开了慕容家,复儿身上的巫毒也已被玄武解开,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听说赶马的是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而后,晋王朝传来消息,二皇子终究按奈不住野心,想要弑父篡位,最后败露,惨遭车裂而死,大皇子继承了皇位。

而后,晋王朝挥兵南下,衰败的大陈江山已经没有能力抵抗晋王朝的铁骑,归入晋王朝的版图。幸好,晋王朝新任的皇帝仁爱有为,人民安居乐业。

而后,每年有很多人到漠北去祭祀当年惨死在漠北之难的无辜的人民。漠北也因此得到了发展,逐渐富裕起来,不像以前那般的贫寒清苦。

而后,南京城一个小巷子中,一个屁股里垫着五块椅子的胖子正在埋头吃着热腾腾的面,面前堆满着老高老高的十几块大碗,旁边小店里一个秀丽的女子正在煮面,充满爱意地看着胖子,笑骂道:“死鬼,就知道吃。快来刷碗啦,今天面才卖出这么一点,等下交不了店租,就让你回到漠北跟我哥学种田。”

“遵命,老婆大人,等我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吗?还有老婆你说,你哥的娃都会走路了,我们是不是也要抓紧时间赶快生几个啊。“胖子一脸谄媚的笑。”你个死鬼!想什么呢?快吃你的面。“秀丽的女子笑骂道,没有了昔日的粉饰,妖娆,身上满是厨房的油腻,市井的烟火,但是她笑得是那么的快乐,能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煮着热腾腾的面,其实也是很温馨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而后,寻常的街道上,不知何时起,默默地行走着一个布衣和尚,他的眼睛空明而又宁静,全身隐隐有一层淡淡的光辉,为世人传授着佛理的哲学,为处于苦难病痛中的人们带去了光明和希望。没有人知道,他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又要走向何处。他只是默默地走着,带着慈悲的微笑。

而后,漠北的一个小村庄,一个朴素的庭院,一个素净的妇女安静地依偎在一个中年的满是络腮胡子的大叔怀里,脸上隐隐有一道伤疤,只不过已经很淡很淡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而中年大叔的左袖空荡荡的,右手亲昵地搂着妇女的肩,眼里满是温馨满足的笑意。

在他们面前,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正在欢快地玩耍着,嬉笑着,稚嫩清澈的笑声,像铃声一般,荡漾在漠北的天空。

而后,明月没有了泪水,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明亮的月光普照大地,驱散人世间的悲伤和黑暗,这块大地上的你,我,他都可以温暖欢快地活着,都可以温暖欢快地玩耍。

故事终。

好了,明月泪这个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结局还算美好吧,也希望每个人都跟故事的结局一样,没有仇恨,没有悲伤,温暖,美丽,欢快地活着。